2008/04/28
【聯合報╱記者王瑞伶、何定照、梁玉芳】
我跪下來,禱告半小時,我問天主:「你要我做什麼呢?」我又老又病,如果他覺得我這老廢物對別人還有用,那麼就用我吧。「主啊,讓我明白你的心意。」我跟天主這樣說,求天主進入我的心,但願我知道他的旨意。
對有信仰的人來說,死亡是個過程,是我進入天主永恆的一個過程。有人問我:「永恆」是永遠一樣,不會厭煩嗎?
我說,如果在愛中,只會幸福,又怎會厭煩?時間,是人的想像,地球繞太陽公轉一圈,叫一年,是三百六十五天;沒有太陽,沒有地球,時間又是什麼?永恆是語言無法描述的。
在我當神父的六十多年裡,我沒有做過自己的事,我原本以為退休之後,可以隨心所欲了;但天主說:「等一等,我有別的計畫。」他要藉著這個病,給我最後的使命。
這麼多人得癌症,有人連求生意志都失去了。許多醫師說,這種病平均四個月的壽命,有三分之一的病人是嚇死的。去年,有三位朋友得到這種病,不到四個月就都走了。
我以為我生病是天主的計畫,所以我接受;把這病當成是我的「小天使」,提醒我:賽跑要到終點了,你要衝刺,分秒都用來幫助人超越死亡。得病到現在,我已經活了一年半了。
問:聖嚴法師也是對己身的疾病相當坦然,你怎麼看待自身的病苦呢?
聖:釋迦牟尼佛度眾生,他一生多苦難;玄奘印度留學取經,歷八十多難。這些高僧都是由艱苦走出來的。又好比台灣的印順導師,一生與打針、吃藥結下不解緣,投入佛學研究,在他百歲的生命中,成就很大。
我這一生都在病中,大家都不看好,認為我活不久。我五、六歲才會說話,八、九歲才上學,一生是戰爭、苦難不斷,沒上過中學和大學,只能靠自修,最後竟能到 日本完成博士學位,這是要很下苦功的。我感恩佛菩薩安排我這樣的苦難,給我磨鍊,也讓我有能力奉獻,我每年都能寫幾本書,至今已有一百多本了。
這些對我來說,是因果業報嗎?不是,而是佛菩薩給我使命,是我早年發了願:「佛法這麼好,知道的人這麼少。」我發願要將佛法讓更多人知道,是願力讓我成就這些。
我這一生常在打針、吃藥中度過,但我繼續活著,我感覺到我有責任。三年前腎發生問題,左腎長了瘤,已經割除,剩下的右腎,功能也不太好,每周都要洗腎。這幾年,我也經歷幾次危急的狀況,可說是從死亡邊緣上走過來的人,這是因為我的心願未了,法鼓大學還沒辦起來。
我曾向佛菩薩禱告:「如果我的責任完成,我隨時就走了;但如果我身上還有任務,就讓我活下來。」就這樣我挺了過來,這是願力。
不論能活多久,一樣全力以赴。當大眾看到我,是看不出病容的。
當你對生死自在時,死就不是問題了。以佛教來說,當人死了,便是進入了無限的時空之中,所謂「十方三世」,哪裡需要我,我就去哪裡,靠的是無限的大願心,度一切眾生。
【2008/04/28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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